问梅消息——梅花开了就过年

品常生先生画梅记

文 / 李念奴

绘事幽微，其妙难穷。古来画者如云，而果能登堂入室，悟真诠、明三昧者，其实寥寥无几，百不有一。黄大痴《写山水诀》云：“画不过意思而已。”然而就此一点意思，实实难倒天下古今人，失之者多，得之者少。偶有天机清妙之人，或能一点即通，甚或无师自通，而庸庸众生，兀兀穷年，涂抹终生而竟不得到此者，信是满坑满谷，填街塞巷。此真一大悲也。所以绘事之难，难在知意。其意者何？画之天机也，画之奥妙也。知此允称高人，不知此必为俗手。

聂振生先生近照

上所谓意者，非外物之意也，乃我之意也。因之，所谓写意者，亦非写外物之意也，非是写水木山石花鸟鱼虫之意也，乃是借彼之躯壳，写我胸中之意也。今之称画家者，有几人知此？所以今之所谓画家者，大多非真画家也，实画匠尔；艺术于彼等而言，实非艺术也，乃技术尔。彼辈孜孜矻矻，焚膏继晷，但知做刀笔刻画功夫，而不知艺之所以为艺，我之所以为我，更不知高何以高，大何以大，强何以强，遂至头白齿豁，犹茫茫然不得其门而入，此诚又一大悲也。卖油翁之戏语：“无它，但手熟尔。”即此辈之谓也。古云胶柱鼓瑟，缘木求鱼，亦可为此辈之写照。

聂振生国画作品：《问梅消息》

清人方熏《山静居画论》：“意奇则奇，意高则高，意远则远，意深则深，意古则古。”此中之意，即我之意也。我意高则画高，我意俗则画俗，此必然之理。我意者何？乃我之人品，标格，胸襟，气度，境界也。凡此种种，皆可一一现于画中，然不能由画中得之。凡此种种，皆须自画外求。

聂振生国画作品：《朱熹墨梅句》

欲写胸中之意，则我胸中须先有意。戴熙云：“画本无法，亦不可学，写胸中之趣而已。”此真知画者之言也，亦大家之言也。然若胸中一点意思也无，则能写者何？又何以写之？所以高意奇情，胸中须先有之。然则何以有之？简言之，无非读书行路。古云读万卷书，行万里路，此语人人知之，而能身体力行者几稀。所谓知易行难，此之谓也。余作《豹庐谈艺》有云：“日日画，未见得佳；日日写，亦未见得佳。不若停写停画，且读十年书，做十年浪子去也。”亦无非此理。非有万卷书，不能豁我眼目，非行万里路，不能壮我胸襟。但是心怀高远之辈，不能不深体此意。

聂振生国画作品：《大隐》

古骈聂振生，又署常生，佛弟子也，真画家也。其为佛弟子，于出世入世之间，早悟性灵之清机；其为真画家，于通古变古之际，渐得云山之真意。观其布局，合自然之气象，而有独运之匠心；察其笔墨，具老吏之周密，而见赤子之天真；品其意境，得人间之高迈，而兼幻界之空灵。溶今涵古，脱旧成新，于当今山水众家之中，卓然独出。噫！所谓佼佼者云云，常生可以当之无愧矣！所谓能知画之真意者，常生亦可以当之无愧矣！

余观常生之画，感慨之余，得此数语，随笔记此，聊志目缘，并题一绝云：“看罢群芳已懒寻，古骈惊见一枝新。好山好水豁俗眼，信是人间别有春。”

甲午暮冬豹庐主人记于白水之湄